意义
我们总是习惯于认为所有的过程都有意义。其实,认为太阳从东走到西是为了普照并且温暖万物,那是童话——太阳不过是按它既定的轨道运行而已;认为花草从荣到枯又从枯到荣,是为了装点我们的生活,那是拟人的手法——花草只不过是按照自己的生命节律生生灭灭而已;认为每个生命来到这个尘世,就必然肩负着某项使命,那应该是妄语——所有的生命来到这个尘世,都生发于偶然。
也就是说,这个地球上有你不多,没你不少,因为你没有到这个地球上"非来不可"的理由,地球也没有"非你来不可"的理由,因此,你既然来了,你就得为你的生命寻找并赋予在地球上存在的理由,换成通常的说法,那就是:你必须要为你的人生寻找意义,并赋予意义。就这么简单。
随波逐流
也许,你只有走到街头上,才能真正体味到"红尘滚滚"这个词语所折射出的,关乎我们置身于其中的这个世界的那种意味:忙乱的、喧嚣的、动荡的、势不可当的等等等等。南来北往的人,南来北往的车,东来西往的人,东来西往的车,都搅和到一块儿啦!乱成了一锅滚粥。
恍惚间,你可能会有一丝疑惑闪过:这就是我们生存的背景吗?是的,这的确是我们的生存背景:忙乱、喧嚣、动荡、又有某种势不可挡的裹挟的力量……在这样的背景下生存,最轻松的选项或许就是,跟上别人的脚步,踩着别人的节奏,我们前行。
焦虑
我们的心,似乎永远在舞台上。我们需要表演,就像眼睛需要眼球,人需要呼吸和心跳;一旦有哪一个生命瞬间,我们被剥离了表演,立刻就会感到活着了无生趣。我们痴迷表演,有时候连自己打个喷嚏,都想惹来眼球的关注;如果一时没有人的眼球招惹,招惹来猫啊狗啊的眼球也不赖……
我们未必知道一种真相:在这尘世上,几乎没有几个人真正在乎我们是谁:我们是尘埃中的玫瑰,还是草丛里的荆棘,对别人来讲,似乎并不重要。我们就好像卡夫卡笔下的“土地测量员”,身份暧昧不明,前程扑朔迷离,做事莫名其妙,只是附着在时间的链条上,随着链条的运动方向,误打误撞。但天长日久的,我们却为一种焦虑所折磨,一种挥之不去的莫可名状的焦虑一一倘要强为之名,那也许只能是,一群一直想要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却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谁,一群有强烈存在感的人在强烈地寻找着存在感,却一直找不到,于是焦虑。
问题是,纾解这种焦虑,我们却想依靠别人的眼晴。
困惑
有些路,走着走着,就不知道怎么走了,而且,几乎没有人能,也没有人有闲工夫为你指点迷津,只留给你一个叫做“迷茫无助”的人生状态。
举起的棋子,抬起的脚,描摹的应该正是这种状态。茫然、迟疑、不知所措等等,是这种状态的关键词。但更要命的也许还在于,我们根本无可选择。标志着人类理性的选择遇到的恰恰是缺乏理性的生活。谁也不知道,棋子和脚落下去会遭遇到什么,是比之前好还是比之前糟,可能永远是个谜。
有些人际关系,处着处着,就不知道怎么处了,而且前人的蓝本往往对你起不了指导作用,人心难测,人情淡薄,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,你也无暇去应对,只给你留下一堆黯然神伤的破碎情绪。
有些事情做着做着,就不知道怎么做了,而且别人的经验对你明显没有多少指导意义,世界总是变化太快,只给你留下“老虎吃天,没处下爪”的迷乱和烦忧。有些原本引以为知己的朋友,来往着来往着,就渐行渐远变得日益陌生了,所谓的"畜生越走越亲近,人却越处越陌生",徒然给你留下一颗幽怨和失落的心,在风中体会受伤的滋味,并且苦苦思索人生。
呵呵,所谓的世事无常,所谓的前路迷茫,恐怕也无非如此吧?从这个意义上讲,行走在人间,是不是就像那句再熟悉不过的话语:摸着石头过河。
无常
一路走来,人生的残酷和虚无,不止是你"纵有千年的铁门槛",也免不了"终须一个土馒头";也不止是岁月以不可逆转的方向,和无可阻遏的速度,裹挟着你由黄发垂笤,最终变为皓首白发,末了再不容商量把你塞入那个"土馒头"。
更日常、更蚀骨的折磨还在于,你纵有千般的柔情付出,也敌不过人情的反复和多变;你纵有万丈的豪情和千倍的努力,也只须一个小小的意外,就会让你空自发出"壮志未酬"的悲叹;你纵有再善良的期盼和再美好的愿景,也难敌一个意料不到的变故……这就是无常。在无常的脉脉温情下,你不过是一只蝼蚁,或者一片枯叶。如此而己。
因果
无论如何,我是坚信这世上有因果报应的。老子说,天之道,损有余而补不足。你做了恶事,亏欠了别人,你自然就“有余”了,“有余”了你肯定会被“损”,以“补不足”;别人针对你做了"恶事",亏欠了你,你自然就"不足"了,肯定要被"补"的。也因之,我始终坚信一句话:你扇出去的耳光,迟早要扇回到自己脸上。
为什么?因为这是天道,自然规律,谁也逆转不了的。可是,老子又说了,人之道,损不足而奉有余。就是说,人类社会恰恰是相反的,正如马太效应所说,凡有的,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;没有的,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。
无论是东方的老子,还是西方的马太,他们当时说这些话时,肯定是从当时的历史环境出发的,可以理解为一种愤激之词。
倘从长远来看,人道最终必然是要服从于天道的,正如陈老总所说,恶有恶报,善有善报,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。他强调的是“时候”,也就是“时机”,而在佛教里边,强调的则是“因缘”,有佛偈云:假使百千劫,所作业不亡,因缘会遇时,果报还自受。也就是说,只要时机到了,或者因缘会遇了,善恶终了都有果报的,正所谓: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。
生死
不管人们愿不愿意承认,也不管人们愿不愿意接受,一个明显的事实是:这个世界离开了任何一个人,地球都会照常运转,太阳都会照常升起和落下,欢庆的节日都会一个接一个照常到来,别人都会照常跟上狂欢的队伍,去奔赴一场接一场的盛宴。
这样的事实让人们不免沮丧,和气馁,但细想想,就觉得人们的沮丧和气馁,实在是没有道理,明显是自恋情结在做怪了。
其实,任何人活着,都跟天上飞的、地上跑的、水里游的那些活物一样,不过是个有生命的存在而己。任何一个有生命的存在存在与消亡,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。若是有任何一个有生命的存在消亡了,都会天崩地裂一回,或者最不济像窦娥冤死似的天降一回异象:六月天飞回雪,那这个世界岂不太无常了?
太无常的世界人还怎么活?说到底,人的双脚只有踏在有常的世界上,心里才稳当些。
所有人——不,应该是所有有生命的物种,最终都会丧失了生命。按照两千多年前那个老哲学家的说法,这叫“有无相生”。所以,人类从古到今,一直都有人在探究“怎么死”的问题,准确说,是“怎么死得有价值、有意义、有尊严”的问题。于是,就有了很多的答案和很多的说法。世间事,往往是答案和说法越多,真相反倒越迷离。
死亡,终归是未来的事儿;活着,总得往前走。催促(或者说裹挟)着,鼓舞(或者说鼓惑)着我们“向前走”的力量,究竟来自哪里呢?细细考量一番,应该大体上是来自以下几个方面:现实里微不足道的些小成就,对于所谓幸福时刻(或者惊艳时刻)的期待,某种关于当下和未来的幻觉,在身边幻起幻灭的细碎快乐或者烦忧,某种或崇高或卑下或神圣或平庸的使命感,等等。
作者:赵永武,青年文化学者,西安市首届签约作家,西安市“德艺双馨"文艺工作者,迄今已发表作品150万余字,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《离婚女人安小雅》和《寻她千百度》等,现供职于周至县作家协会。